英国人终于快用完了为期两年的“脱欧”时间额度。这些日子，全世界关心、围观英国“脱欧”的，都意识到英国“脱欧”居然走到了“有协议”还是“无协议”的关头。只在“有协议”和“无协议”之间做选择，而其他选择如二次全民公决以留在欧盟的选项似乎没有了。

 

英国是重要国家。英国出走欧盟，欧盟失去了重量级的成员。而且这是第一个离开的欧盟成员。欧盟自从起步，如今也是“望七”的年龄了，只有欧洲国家申请加入，而且申请加入并不容易。如今，等着入盟的欧洲国家还有不少。欧盟对欧洲国家吸引力如此之大，应该也是惯坏了欧盟的一个原因。英国这一出走，对其他已经是成员的国家是有影响的，对申请国更是有影响的。在盟、入盟、出盟，都要三思。未来会不会有第二个或者第三个成员国离开欧盟？第二个“脱欧”的是哪个欧洲国家？这些问题，前不久在欧洲都有热烈争论。尽管不确定，但我认为，欧盟终于开始了“有出”的时代。英国绝不会是仅有的“脱欧”国家。

 

关于“脱欧”的欧盟规定（《里斯本条约》第50条），原来是装装样子的，是条约设计者、制定者按照有进有出的原则加上的。设计、制定和谈判的时候，欧洲各国，包括英国，至少表面上是没有料到以后会用上的。

 

有进有出才是正常的。在国际关系上，一个国家行动者或者非国家行动者，在加入某种集体行动或者多边机构（即使是俱乐部或者朋友圈），从安全、幸福、健康、快乐与否的角度，一般要考虑退出，要清楚一旦不愿意待在里面，怎么脱出。

 

看来，英国“脱欧”后，欧盟不得不修改其成员国退出条款了。对有的成员，“脱欧”也许不需要两年的谈判时间，而对有的成员，如英国，两年时间有点短。

 

假如欧盟修改退出条件和机制，各成员再也不会像当年制定《里斯本条约》那样不在乎精打细算退出条款。有英国的先例，旧的欧盟退出机制显然要被新的欧盟退出机制取代。这也将是未来欧盟改革的一点。

 

至少从2008年以来，欧盟多灾多难。英国退欧是其中最大的一个欧盟不幸。这反映了英欧关系的先天基础根本不牢固。英国离开欧盟这件事，本质上，就是英国不愿意再与欧盟共苦。20世纪70年代初，英国愿意加入欧盟（那时叫做欧共体），是因为英国愿意与以西欧为主的欧盟同甘。那时的欧共体，对英国是大吉大利。冷战结束后，在欧盟如日中天的时候，英国一样要分享欧盟的荣光，尽管不会参加欧元区或者《申根协定》；但是，根本不会考虑退出欧盟。

 

英欧分家，短期内，对双方都不是好事。以英国正式退出欧盟为新的起点，欧盟可能陷入新的危机。可以说，英国“退欧”带来的真正的欧盟危机才正式开始。

 

2019年5月的欧洲议会“换届”将是验证英国“脱欧”后欧盟的危机是加重还是得到管控的转折点。若是各种民粹主义和民族主义在欧盟议会选举中得势，欧盟将迎来他们的掘墓人而不是建设者，传说中的新的“欧洲复兴”将化为泡影。

 

在英国“脱欧”和欧洲议会大选前，欧盟的支持者法国总统马克龙打出“复兴欧洲”的旗号。3月4日他在各大媒体上发表的《复兴欧洲》重要文章指出：“自二战以来，欧洲从未如此至关重要。但欧洲也从未陷入过如此严重的危险之中。英国脱欧就是象征。它象征着欧洲的危机。” “英国脱欧僵局对我们所有人都是一个教训”。马克龙还说，今年年底，欧盟将开大会，制定下一步的“欧盟路线图”，以“把控欧洲的未来”。

 

马克龙等的“复兴欧洲”将力挽狂澜？欧洲的答案是，情势并不乐观。欧盟复兴要方向对头、措施对路才行。我看到的马克龙的“复兴欧洲”仍然是用旧的方法对付新的问题，即“新瓶旧酒”。他本来需要“新瓶新酒”。

 

诸如马克龙的“复兴欧洲”计划几乎是用欧洲驾轻就熟的“扩大的民族主义”，即“欧洲团结”、“欧洲堡垒”对付诸如英国这样的狭小的民族主义、自私的国家独立性追求。

 

英国“脱欧”的本质上是英国优先，马克龙等等的“欧洲复兴”并不比英国优先高尚多少，不过是欧洲优先。

 

也就是说，如马克龙这样的欧洲主义者，面对“脱欧”这样的欧盟内部挑战，使用加强的欧洲、保护的欧洲来回应挑战。对包括中国在内的欧盟的外部世界来说，这样的马克龙的复兴了的欧洲，也许是一个新的保护主义的欧洲。这也许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2016年，在美国，特朗普团队第一个喊出“美国优先”。那以后，世界就担心未来将出现一个个的“某国优先”。我们知道，特朗普的“美国优先”口号如病毒一样，其他国家则如染上“优先”病毒，不由之主地喊出同样的“让某国伟大”或者让某国“优先”的口号。

 

包括德国总理默克尔在内的德国人，以及其他清醒的欧洲人在马克龙召集的纪念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一百周年大会和今年德国召开的慕尼黑安全会议时都曾表达了在纷纷的“某国优先”下，世界重新陷入民族主义之间的冲纷争和混乱。

 

遗憾的是，为了阻止其他国家也“退欧”的内部挑战，为了对付其他国家诸如美国的“优先”的外部挑战，欧盟的维护者和革新者拿出的方式是“欧洲优先”。以前，欧盟是批评“美国优先”的。他们似乎也要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了。

 

中国实际上已经感到了欧洲的保护主义。“欧洲优先”将影响欧洲（欧盟）与中国的关系，尤其是，中国在欧洲的投资，以及将要去欧洲的投资，会受到“欧洲优先”的影响。